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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块9，再加个草莓算5块”。对于经常在菜市场买菜、买水果的市民来说，摊贩的这种营销手段可谓司空见惯。而在连云港市巨龙南路，一位水果摊主却因此和不愿加1毛钱的顾客发生纠纷；随后她的摊子被该顾客招来的一群人砸毁，损失计1300余元。由于案值较小，这一事件只能算是一起普通的治安案件，警方经过快速侦查也锁定了嫌疑人。不过，一位热心网友将此事发布到网络上后，引起了网民的强烈关注，迅速成为网络热点事件，事态的发展也随之失控。一位与事件完全无关的人士被当做行凶者被网友人肉，工作单位、姓名等个人信息也被发布到网上，工作、生活深受影响。
1毛钱招来砍刀相向
连云港市新浦区巨龙南路，一条熙熙攘攘的老街，道路两侧小饭店、小吃铺、修车摊林立。每天下午4点以后，道路两侧会出现更多占道经营的摊贩。
今年46岁的徐州人宋玉萍和丈夫在巨龙南路摆摊卖水果已经七八个年头，周围的居民几乎都认识这对夫妻。夫妻俩靠着卖水果的微薄收入，供养孩子考上了大学。
3月5日，宋玉萍和丈夫照常在摊前招呼前来买水果的顾客。那天下午4点左右，一辆黑色的广州本田雅阁轿车停在了宋玉萍的水果摊前。车上下来了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我猜想是一家三口，男的还挺有风度的。”4天后，宋玉萍向快报记者介绍当时的情况：那个男子顺手从她的摊点上拿了个橘子，便转到旁边的凉粉摊买凉粉。过了一会儿，男子转回水果摊，开始挑选草莓，并拿了个草莓给孩子吃。
“客人买水果，拿几个品尝一下，正常，我也没说什么。”宋玉萍说随后她便给男子称草莓，一过秤，4.96元，宋玉萍随口便说再加个草莓算5块钱整。但男子坚持只要4块9的。这样你来我往说了几句，可能是言语上有些不好听，男子骂骂咧咧地踢倒了水果筐，宋玉萍的爱人气不过就要上前和他理论，两人差点拳脚相向。“我和边上的人一起把我家他拉住了。”宋玉萍说，没想到那男子临走撂下一句，“回头我把你摊子砸了。”
男子驾车离去后，宋玉萍以为这事情就完了，便收拾收拾被踢洒的水果继续做生意。也就过了10多分钟时间，一辆没有牌照的白色轿车停在了宋玉萍的水果摊前。接下来，只有在电影上能够看到的场景出现了：车上下来四五个男子，手持明晃晃的砍刀，见水果就砸、就砍。宋玉萍想上前阻拦，旁边小店的人把她拉到了一边，“你不要命了！”
“这伙人砍了十来分钟，把摊上的水果都糟蹋完了。”在宋玉萍水果摊对面开修车铺的侯大爷目睹了整个事件的经过，4天后他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这伙人太嚣张，得有人好好治治他们。”
警方快速锁定嫌疑人
等这伙人离开后，宋玉萍才拨打了110报警。连云港市公安局新浦分局新东派出所接警后立即赶到现场处警。民警在事发现场看到，宋玉萍水果摊上的水果大部分都已经损毁，西瓜被砍成了几瓣，草莓被踩烂，橘子洒得满地都是……经过宋玉萍的点算，大约损失1300余元。
虽然此案案值不大，但作案人的狂暴行为造成的社会影响十分恶劣，新东派出所立即着手调查此案。根据宋玉萍的讲述，以及民警在案发现场周边的走访排查，办案民警初步判断指使砸摊的很可能就是此前和宋玉萍发生冲突的买草莓男子。根据目击者的讲述和宋玉萍夫妇的回忆，警方确定买草莓男子驾驶的车辆为车号苏GD50××的本田雅阁轿车。
以车寻人，警方于3月6日就找到了车主钟明亮（化名）。但让民警感到意外的是，钟明亮并非当时买草莓的男子，在其名下的苏GD50××的雅阁车也不是他开的，他甚至都不会驾车。据钟明亮介绍，这辆车实际上是自己的妻弟左飞（化名）的，并一直由左飞在使用。“之所以会登记到我的名下，是因为我小舅子没有工作，他就以我的名义申办贷款购车。”钟明亮说。
警方经过调查，证实了钟明亮的说法，案发时，钟明亮正和朋友在球场打球。3月7日，宋玉萍在新东派出所见到了钟明亮，经过辨认，其确实不是买草莓男子。而根据他的描述，可以确定左飞就是当天和宋玉萍发生纠纷的男子，这也就意味着砸摊事件就是由左飞指使的。
警方对左飞的身份信息进行核查后发现，左飞今年28岁，连云港市灌云县人，2004年曾因抢夺罪被公安机关处理过。目前，他没有固定职业，在连云港市区也没有固定住所。钟明亮向警方透露，事情发生后左飞曾和他联系，并称自己犯事了，现在警方要找他，他暂时不敢露面。之后，左飞就没有再和钟明亮联系。
截至记者发稿前，连云港警方正在全力追查左飞的下落。“由于案值较低，此案还够不上刑事案件的立案标准，也就是一起治安案件。”新东派出所教导员闫涛说。
虽然事情和钟明亮没有关系，但他还是代他小舅子向宋玉萍夫妇进行了诚恳的道歉，并表示愿意承担水果摊的损失。“在派出所的时候，我就说钱不要了，这件事到此结束。”宋玉萍说。后来钟明亮又追到水果摊道歉，并要给赔偿的钱，但她都没有要。“我们就想安安稳稳地做生意。”
网友人肉“行凶者”
事情到此似乎已告一段落，宋玉萍只需等待警方将左飞绳之以法。但是宋玉萍不知道，在一个她不明白、也没见过的互联网上，有一群人正为她的遭遇打抱不平，在虚拟世界中建起“万丈高楼”。“这是我们没料到的，一个普通的治安案件，竟会在网络上形成热点。”连云港市公安局宣传处处长徐双阳说。
3月5日，宋玉萍水果摊被砸的当天晚上10点48分，一位网名叫“钢丝”的网友在连云港当地较有影响力的网络论坛“在海一方”社区上发帖讲述了宋玉萍的遭遇，并呼吁网友一起人肉肇事车主。“钢丝”根据自己的亲眼所见、摊主的述说和围观群众的讲述写就了这篇网文，还配发了水果摊被砸后惨状的照片。“钢丝”在文中称，砸摊的凶徒使用的是“丈余砍刀”。而更加吸引网友的则是这样一段叙述：“围观的愤慨的人们自发用自己的方式查出车主是灌云一名公务员”。
虽然，网帖中关于车主身份的叙述，后来被证实也是不实的，但是当持刀行凶、公务员、弱势群体这几个关键词汇集在一起后，很快就引起了网民的公愤。该帖发出后立即引来网友踊跃跟帖，至3月6日零时，就有50多名网友跟帖。截至记者发稿前，该帖共有600多名网友跟帖，22000多人查看，在3月6日、7日它都是“在海一方”论坛上跟帖率最高的帖子。
网民们几乎一面倒地对车主指使他人行凶给予谴责，特别是车主顶着“公务员”的身份，还如此作为让网友十分义愤。网友“开山之石”说，这个灌云的公务员一定很有背景，否则来新浦了还这么张狂；网友“在山看海”说，看多了关于公务员什么的新闻，但还没听说过因为贪水果的便宜，真让人想起《小兵张嘎》中的狗汉奸……
在谴责车主的同时，跟帖网友们响应“钢丝”的号召，呼吁通过人肉搜索将车主信息公布于网上，以查清事实真相，严惩行凶者。3月6日，“钢丝”将此事件发布到新浪微博上，以期更多的人来关注此事。而这天晚些时候，有网友在论坛上回帖称车主为连云港市某政府机关工作人员，但没有公布具体的姓名和联系方式。3月7日上午，车主钟明亮的名字、单位和办公电话被网友公布到网上，网友更加确认肇事车主就是公务员。
案情公布，网友仍旧不依不饶
网络上汹涌的民意很快就惊动了连云港警方。徐双阳说，连云港市公安局立即向新东派出所进行了调查核实，在获得了真实准确的案情后，将此信息报送给了连云港市副市长、公安局长陆云飞。3月7日凌晨，陆云飞批示“此案一查到底”。与此同时，新浦公安分局在官方微博上发布了初步调查的案情，3月8日又对案情进行了更新。对于警方公布的案情，大部分网友予以了认可，“钢丝”也悄然删除了此前发布的事件经过内容，代之以“巨龙路事件结果”，并在最后对网友留言：“此帖沉了吧，谢谢所有关注的朋友，大家出发点都是好的，尽管，此时心情不是很好”。
但是，经过两天的网友热炒，此事的走向已不是“钢丝”所能控制的了。网友们对于事件的结果并不满意。网友“九天”说，“不赔偿可以，难道拿刀行凶就算了？”网友“若龙行云”说，“动刀的人呢？难道这没触犯刑法？道个歉了事了？”网友“breathless”说，“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我觉得既然不是车主本人，那么他来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尽管警方已经在微博中表示，正在全力追查左飞及其他嫌疑人的下落。但是，没有抓到人之前，却并不能平息网友们的质疑。不少网友在网络上公开认为，迟迟抓不到犯罪嫌疑人是警方不作为。
无辜车主遭牵连
随着警方公布事件真相，网民们对此事件的热情也在逐渐减退，大家都在等待警方将左飞抓获，并将砸摊的歹徒绳之以法。
但是，网民们的人肉搜索等作为，却给无辜者带来了不利的影响。“在这一事件中，其实我也是个受害者。”钟明亮无奈地跟记者说，他的姓名、单位被网友发布到了网上，自己不少朋友、同事、领导都看到了，大家难免会对他有些误解。
钟明亮告诉记者，单位领导找他谈过话。“好在领导在获知真实情况后，并没有为难我，只是让我以后做事要谨慎些。”钟明亮说，网上的人都是没名没姓的，他想维权也没有办法，只能保持沉默。
快报记者本想采访“钢丝”，了解他对此事的看法，但经过多方努力，都未得到他的回应。
“网络人肉搜索是否侵权一直是备受争议的一个话题。”复旦大学社会科学基础部副教授邵晓莹表示，在此次事件中，网友们的热情参与对事情的解决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至少引起了某些领导的高度重视。但是，在事实不清之前，随意“人肉搜索”则有些欠妥。
□快报记者 陶维洲 连云港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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